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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文艺》访谈李春雨:当代俄罗斯文学作品如何“叫好又叫座”?

发布时间: 2024-04-09 07:18:09 |   作者: 新闻中心

  李春雨目前任职于厦门大学外文学院,同时也是一名俄语译者。他翻译的《记忆记忆》和《彼得罗夫流感》等作品是最近国内引进的为数不多的当代俄罗斯文学,引起了众多关注和讨论。

  作为译者,对书名的翻译是如何斟酌的?这两部作品都涉及到对记忆和历史的态度,是否体现了俄罗斯中生代作者的某种共性?近日,李春雨接受了《俄罗斯文艺》的采访,以下为采访全文,转载已取得授权。

  俄罗斯文艺:李春雨老师您好!您近年翻译的《记忆记忆》和《彼得罗夫流感》等作品是最近国内引进的为数不多的当代俄罗斯文学,它们也都在国内引起了关注与讨论。您能为我们简要介绍一下这两部作品吗?

  李春雨:《记忆记忆》是俄罗斯当代著名诗人、作家玛丽亚·斯捷潘诺娃享誉国际的代表作。本书荣获2018年俄罗斯“大书奖”,其英译本入围2021年布克国际文学奖短名单,2021年美国国家图书奖翻译文学长名单。在这部长篇小说中,作者以塞巴尔德式的笔调重拾起散落于历史长河中的家族记忆与民族记忆,从而连缀起俄罗斯乃至整个西方世界二十世纪的文化记忆。中文版《记忆记忆》在中国读书界受到较多关注,被包括《新京报》在内的十余家新闻媒体评为2020年度好书。

  《彼得罗夫流感》是俄罗斯当代著名作家、诗人阿列克谢·萨利尼科夫的代表作,荣获2018年度国家畅销书奖。小说主人公彼得罗夫是叶卡捷琳堡市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人物,因感染了能够致幻的奇特流感,遭遇了一连串极具魔幻色彩的荒诞经历。小说内涵极其丰富,具有多元阐释的空间。由本书改编的同名电影入围第74届戛纳电影节主竞赛单元,获金棕榈奖提名,并荣获技术大奖。根据原著改编的戏剧还被搬上了果戈理剧院的舞台。

  这两部作品的出版方都是中信出版集团,其最初的设想就是在当代俄罗斯的严肃文学中间,遴选既叫好又叫座的获奖作品,打造一个“当代俄罗斯畅销系列”。

  俄罗斯文艺:《彼得罗夫流感》中的“流感”和“药丸”分别代表什么呢?药丸对于流感来说是有效的解药吗?

  李春雨:书中的流感绝非普通疾病,而更是一种“精神流感”。每一个看似温良恭俭让的正常人心里,都或深或浅地埋伏着妒忌、贪婪、疯狂、叛逆、报复的暗黑因子,而流感的谵妄正是这种隐秘冲动的爆发。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是彼得罗夫。这种精神流感的可怖程度丝毫不亚于在全球肆虐了近四年之久的新冠疫情。“彼得罗夫流感”是作家为当代人类社会做出的精确诊断,就像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的“地下室人格”,布尔加科夫笔下的“怯懦”,鲁迅笔下的“吃人”。

  相比之下,“药丸”则显然并非有效的处方。正如小说中那粒1979年出产的阿司匹林,无法治愈主人公的流感一样。但在文本架构上,这颗“药丸”却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小说开篇,流感高烧的彼得罗夫被胡作非为的伊戈尔拽到了一位稀奇古怪的哲学家维克多家里,吃下了一片与他本人一般年纪的阿司匹林。这令他无端地想起了他四岁那年在新年枞树联欢会上遇见过的雪姑娘。这是一处草蛇灰线式的伏笔,直到小说最后,当他带着自己儿子参加新年枞树联欢会时,谜底才最终揭开。原来,在彼得罗夫四岁那年的联欢会上,同样发着高烧的他,阴差阳错地令联欢会上的雪姑娘打消了堕胎的念头,而那个被挽救的胎儿正是伊戈尔的儿子,雪姑娘正是维克多的亲姐姐,而他在开篇吃下的那片阿司匹林正是维克多当年买的!如此一来,借由一颗药丸,由时隔二十余年的两场新年枞树联欢会,串联起了贯穿主人公一生的奇幻故事。

  俄罗斯文艺:《彼得罗夫流感》中存在着一些怪诞元素。作者称自己的作品是魔幻现实主义小说,而有评论家认为这是一种后现代主义文学。您怎么样看待其中的怪诞元素?

  李春雨:《彼得罗夫流感》的确具有十分鲜明的魔幻色彩和怪诞元素。尤其是其中人物伊戈尔作为“冥王”、彼得罗娃作为专门猎杀渣男的嗜血狂魔的人设,以及死人复活,逃出棺材等怪诞情节,等等。同名电影主要是集中放大了小说作品的这一特质。

  但我不大认可将小说归为后现代主义文学。前不久我翻译出版的另外一本《狗狼之间》才是典型的后现代主义文学。与之相比,《彼得罗夫流感》完全继承了19世纪俄国批判现实主义文学的叙事传统。至于魔幻色彩,一样能追溯到普希金、果戈理等人的创作。比如普希金的《黑桃皇后》,比如果戈理《外套》的结尾——主人公化成厉鬼,到处扒人外套,为自己复仇;再比如那个脱离主人,招摇撞骗的“鼻子”(《鼻子》);萨尔蒂科夫-谢德林的《一个城市的历史》同样具有鲜明的怪诞、魔幻色彩,更加不用说布尔加科夫的《大师和玛格丽特》了。

  需要指出的是,作家选择了一个巧妙的叙事契机——流感,其所引发的谵妄为小说中的一切怪诞元素提供了某种合理解释。除此之外,对于小说中的魔幻色彩还可以有其他解释,比如将彼得罗夫视为人格分裂者,小说中的其他主要人物都是其某一重人格的映射。比如小说中,彼得罗夫有个好朋友谢尔盖。谢尔盖是个写作迷,自视甚高,却不被认可,于是缠着彼得罗夫帮他自杀了。这个谢尔盖就可以视为彼得罗夫的一重人格。因为彼得罗夫本人就是一个痴迷于创作漫画的底层修车工。他杀死谢尔盖,其实是想借此消弭现实与梦想的巨大落差。这也是一个很有趣的视角,在小说文本中都能找到相关依据。

  俄罗斯文艺:您在《记忆记忆》的译后记中讲述了自己对书名翻译的反复推敲与斟酌。我注意到,《彼得罗夫流感》的书名并非直译,您是如何考虑的?在翻译这两部作品的过程中有没有令您印象非常深刻的事情?

  李春雨:《记忆记忆》原名Памяти памяти,此前有学者将其译为“记忆之记忆”,但这属于误译;起初我也曾考虑过“记忆啊记忆”,或者“记忆,记忆”等译案,但终究是译成了《记忆记忆》。事实上,这个译名得到了读者的广泛认可。

  至于《彼得罗夫流感》,原文为“Петровы в гриппе и вокруг него”。这个书名同样内蕴丰富,可做多元阐释。将原文直译成汉语大致应为“流感病中及流感周围的彼得罗夫一家人”,之所以说“大致”,是因为很多意蕴在翻译过程中不可避免地流失了。

  首先,“Петровы”是“Петров”的复数一格形式,通常指“彼得罗夫一家人”(包括彼得罗娃、小彼得罗夫),但亦可理解为“很多个彼得罗夫”,即彼得罗夫的多重人格(包括伊戈尔,谢尔盖等等);又或者“彼得罗夫们”,即诸如彼得罗夫的普罗大众(包括你我在内)。彼得罗夫是最常见的俄语姓氏之一,由此更具普遍意义。其次,这里的“грипп”绝非普通的流感,更是一种“精神流感”,直接作用于人格与理智,其症状除了发烧咳嗽流鼻涕之外,更多地表现为混乱、狂躁、谄妄、迷狂、疯癫等等。故笔者借鉴医学界以人名命名疾病的先例,将其译为“彼得罗夫流感”,一则保留“Петровы”的多义性,二则突显“грипп”作为精神流感的独特性。(顺带一提,电影片名截取一半“Петровы в гриппе”,即“患流感的彼得罗夫一家人”,豆瓣电影将其译为“彼得罗夫的流感”。)

  说到印象非常深刻,以上两个书名的推敲琢磨便是其一。除此之外,就是对于作品语言风格的准确再现。这两位作家都是70后,因此,他们的语言也很新潮,甚至会使用一些网络流行语。因此我在翻译过程中,也刻意保留了这一特色,比如《记忆记忆》中就有“傻傻分不清楚”这样的表达。当然,两部作品的语言风格是迥异的,《记忆记忆》更富于哲理和诗意,《彼得罗夫流感》更富于“乡土气息”和地域特色,其所使用的是迥异于莫斯科地区“普通话”的西伯利亚方言。总之,在翻译不同作品时,要最大限度地再现原作的语言特色及用词习惯。不能一味求雅,以俗译俗,方成其雅。

  俄罗斯文艺:阿列克谢·萨利尼科夫和玛利亚·斯捷潘诺娃都出生于20世纪70年代,他们的这两部作品中都涉及对记忆,或曰历史的态度。这是否体现了俄罗斯中生代作者的某种共性?

  李春雨:是的。更准确地说,是对于苏联那段时期的真实经历。这代作家是当今俄罗斯文坛的中坚力量。他们在苏联时期度过了自己的青少年时代,在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塑造的最关键、最动荡的时期,他们遭遇了苏联解体,以及俄罗斯经济转型期的社会动荡、经济低迷、精神空虚。因此,无论他们对于苏联本身持何种立场,对于苏联的追思和遥想都是他们在写作中绕不过去的题目和素材。特别是,他们这代人与其父辈在对待苏联的态度和感情上存在鲜明差异乃至对立,这种“父与子”的冲突也必然会映射到其创作中来。

  俄罗斯文艺:记忆在人类对于历史的书写和个体对于存在的体认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然而《记忆记忆》结尾的那句“关于他们我所能讲述的越少,他们于我便越亲近”似乎宣告了记忆的不可靠与不可能。作者的这种观点是否会导致一种迷失或虚无呢?

  李春雨:在《记忆记忆》一书中,作家从追溯家族记忆着笔,由此陷入了对于记忆本质的无尽探究。记忆是人类思维的生命之水,是联系生界与死界的纽带,是无神性不朽的虚幻愿望,是人类生就背负的宇宙负担。在本书中,作家以哲学的深度探讨了记忆之载体、记忆之构造、记忆之诉求,进而论证了记忆与历史、记忆与后记忆、记忆与过往、记忆与当下的相互关系,最后归结为记忆之不可靠与不可能——“关于他们我所能讲述的越少,他们于我便越亲近”。但我认为这并不会导致迷失或虚无,恰恰相反,这体现了一种超越情感的哲思态度:作家始于“记忆所有人”的愿望,迷惘于记忆的徒劳与虚妄,最终与记忆达成了妥协与和解。

  俄罗斯文艺:《记忆记忆》的体裁难以归类,有的人觉得这是一部哲学纪实散文,有人将其界定为元小说,而作者自己则用романс称呼这部作品。您怎么样看待它的跨文体性?这是否反映出拥有厚重传统的俄罗斯文学在当今时代的一种革新和重寻自身定位的尝试?

  李春雨:关于本书体裁,评论界通常将其定性为哲学纪实散文,而作家本人给出的定义则是“романс”。该词对应英文中的“romance”,但比后者更加值得玩味:它比俄语中的“роман”(长篇小说)只多了一个发音同“丝”的尾音,由此取缔了长篇小说的虚构成分,而平添了一份如丝的诗意与愁绪。该词在汉语中对应两个表达——“浪漫曲”及“罗曼司”,前者专指特定的音乐体裁,后者则指“富于浪漫色彩的恋爱故事或惊险故事”。而在俄语中,所谓“романс”通常指“篇幅不大的音乐诗歌作品,以抒情诗写成,带有音乐伴奏”,这一定义似乎更加贴近作家本意,一如夏洛特·萨洛蒙将自己的画作定性为“轻歌剧”,以突出其与音乐及戏剧的勾连。斯捷潘诺娃在书中盛赞《人生?如戏?》“拥有史诗的架构与气度”,在我看来,《记忆记忆》同样如此。《记忆记忆》既是一场家族记忆的寻根之旅,又是一首犹太民族记忆的安魂曲,更是一部关于记忆本质的哲思录。

  不过,《记忆记忆》终归是当代俄罗斯文学中独具特质的一部作品,在某一些程度上,较之于俄国文学传统,它更接近于欧洲文学传统,这也正是它在欧洲受到高度推崇的原因。相比之下,《彼得罗夫流感》则是更为典型的俄罗斯文学,它既延续了19世纪批判现实主义的厚重深刻,又借鉴了布尔加科夫式的怪诞飞扬。小说中还能明显感觉到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影响,尤其是彼得罗夫帮助谢尔盖自杀的桥段,像极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群魔》当中基里洛夫自杀的场景。

  厦门大学助理教授,俄罗斯文学博士,福建省作家协会会员。已出版《记忆记忆》《地铁2035》《彼得罗夫流感》《狗狼之间》等译著8部,学术专著1部。《记忆记忆》被《新京报·书评周刊》等十余家媒体评为2020年度好书。曾获厦门大学教学比赛特等奖、福建省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三等奖、第三届力冈俄语文学翻译奖入围奖、“中信出版集团2020年度译者”等荣誉,入选《青年文学》2022年第7期封底人物。

  后苏联时期的叶卡捷琳堡,一种可怕的流感正侵袭着彼得罗夫一家。共同生活的亲属各自隐藏的秘密也逐渐浮出水面。彼得罗夫是一个28岁的修车工,也是一个不被看好的业余漫画家。他患上流感后,在酒精和阿司匹林的双重作用下,危险地行走在谵妄与癫狂之间,犹如在马雅可夫斯基笔下的《城市大地狱》中神游。于此同时,他的前妻彼得罗娃正试图遏制内心积压已久的杀气。

  在彼得罗夫夫妇狂热的大脑中,勃列日涅夫时代的记忆碎片与西方流行文化交织,意识形态与商业广告并存,陀思妥耶夫斯基与流行乐队相遇。活在“二手时间”里的人们正徒劳地寻找道德的力量。他们用幻想抵抗无力改变的现实,把爱意留在记忆的至深处。

  苏联解体后,几代人的信仰化为泡影,在痛苦的社会转型期中,普通人陷入价值和身份认同的困境,每个人为梦想的破碎付出代价,任何一个人都在重新寻找生活的意义。而彼得罗夫正是这样一个活在“二手时间”中的人,他用虚构的故事描述真实的人生。

  《记忆记忆》是当代俄语世界著名诗人玛丽亚·斯捷潘诺娃的新类型复合小说:既有历史,也有哲学,更是文学。

  小说主要由两条线串起:一条是作者对于旧物,文献,以及试图“记忆”的人们——所作的文学和哲学的思辨:桑塔格,曼德尔施塔姆,茨维塔耶娃,塞巴尔德,夏洛特·萨洛蒙等皆进入了她的视野。在现在与过去中思考中得到新的诠释。

  另一条则是作者通过寻找家族遗迹,回溯俄罗斯近代史中的自我家族史,拼凑出一个犹太家族几代人生命故事的历程:他们有的融入宏大叙事,刚满20岁便牺牲在伟大的卫国战争中;有的与历史擦肩而过,参与了20世纪初期的俄国革命,成为俄国第一批“留法学医女学生”,回国后却就此沉寂;有的参与了热火朝天的苏联大建设,然而在1991年苏联解体之时毅然决然移民德国,有的——诸如在书中隐形却又无处不在的作者本人,则同一个告别过去又满是记忆的国家一起迈入了新世纪,思考俄罗斯的当下,以及或近或远的未来……

  这两条线世纪的诡谲风云与微小浪花。精巧复杂,娓娓道来,又包含了俄罗斯式的辽阔和沉思。在追溯与思辨中, “后记忆时代的俄罗斯”得到思考,包括俄罗斯在内的整个欧美文艺界的先贤们被重审,过去与现在、逝者与生者之间的关系和逻辑被再度梳理——“关于他们我所能讲述的越少,他们于我便越亲近。”

  原标题:《《俄罗斯文艺》访谈李春雨:当代俄罗斯文学作品如何“叫好又叫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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